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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
也许我无法逃离传染病研究的温柔之乡--转自论坛大神atfsu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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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晚风hit
时间:
2015-5-13 09:05
标题:
也许我无法逃离传染病研究的温柔之乡--转自论坛大神atfsu15
(一时兴起,胡言乱语,由于阅读此文使阅读者产生的情绪波动,作者概不负责
)
不经意间看到坛子上一位朋友的签名:“病毒啊,我咋这么爱你呢?”觉得非常有意思,细细回味起来,自己又何尝不是喜欢传染病这个行业到了骨子里呢?硕士毕业时,我以为自己的传染病方向已经走到了尽头,觉得凡是生物行业嘛,都应该尝试一下,于是转行做了神经发育和肿瘤相关。在转行后的最初三个月里,我阅读了大量文献,都是Cell、Nature系列的文章,力图在短时间里对新的方向有个大致的轮廓。然而事与愿违,对这些课题琢磨得越深,越是觉得索然无味,原因大致如下:
1、新发病例太少。对于一个已经习惯关注新疾病新疫情的人来说,肿瘤的发生多少遵循一些简单原则,病因也就那么几种,变来变去都把关注点放在了一些也许毫不相关的机制上,加上疾病的种类就那几样,折腾来折腾去,觉得自己再做下去就是钻牛角尖了。
2、研究不太“酷”。看惯了《生化危机》,骨子里就喜欢那些让人害怕的东西,肿瘤也许严重,但它没有生命,大众对它的恐惧程度远不及传染病,也就无法让研究者寻求刺激。
3、基础类的研究往往消磨人的意志。与传染病不同,肿瘤的研究更多停留在基础层面,也许现在的一个结论,要等到1个世纪后才能走上生产线,而做研究期间能用肉眼看到的“活动”迹象太少,培养一个生命体比研究一个柱状图要有趣得多。
也许还有其它因素吧。最终我还是离开了肿瘤方向,回到了熟悉的传染病行列,虽然对肿瘤方向只是窥探了冰山一角,但我却并不感到遗憾,就当增加了阅历。
传染病如同一个温柔之乡,让我无法自拔。它总是会变出一些新鲜玩意儿,让我目不暇接。比如新来的流感,我总喜欢猜测它背后的故事,如同以前当看到脑膜炎奈瑟菌时,我就喜欢把它和淋病奈瑟菌做比较。背后的故事怎么猜呢?人的咽喉是脑膜炎奈瑟菌的唯一自然生境,它会不会通过某一种人类活动(限制级,少儿不宜
)到了生殖系统从而诞生了淋病奈瑟菌呢?这是瞎猜,但却容许我胡想
。同样,新的流感毒株也令人产生无限遐想,我可以想象本来是一种低毒力的品种,复制的时候产生了连病毒自己也不喜欢的变异,传播时那8段神秘的RNA发生了谁也无法预知的随机组合。成功的组合应该是什么样呢?它应该是老老实实呆在动物体内,自己乖乖地静静地复制,不惹恼免疫系统,病毒不杀死细胞,大家相安无事,于是无论宿主还是病毒,都可以平平安安传宗接代......那么失败的组合呢?一种自然是包不出毒,或者刚刚包出就被免疫系统扼杀于襁褓之中,另一种失败组合就是偏偏有那么个“愤青”病毒,包出了一个强毒株,揉合和东西南北的变异,引起了一个大范围的流行。称它为失败,是因为它破坏了自然界和平相处的原则,最终病毒的强烈表现欲引发了免疫系统的暴力镇压。生物体的神秘之处即在于此,也许,有那么个机制,为了防止这种强毒继续捣乱,机体选择了“同归于尽”的方式,用免疫系统“自裁”,当机体死亡了,病毒也就失去了宿主。终于有一天,“愤青”病毒中的一些“有识之士”明白了和平共处的原则,于是它们选择了“自废武功”,进行了新一轮的变异,于是疫情终结了,病毒成功地继续呆在宿主体内平静地繁衍后代,宿主不再排斥它们。但谁知道下一个不知好歹的病毒会在哪里诞生呢?
我们大概永远研究不出对付流感的疫苗,很多研究者潜意识里都是这么认为。但如果长期从事传染病的研究,会感觉到一切疫情的发生都是有理由的,然后站在一个“知情者”的位置上,用批判的眼光看待着世界的人心惶惶,你会觉得芸芸众生是如此可笑,媒体是如此荒诞滑稽,一个传染病学的专家说话往往欲言又止,因为真正的专家明白要安抚天下苍生那颗悬着的心是如此困难,自己嘴里稍微有一点错误,就可能被无知的、自诩为正义的媒体拿去当圣旨。如同前段时间陈焕春院士的遭遇,一个从事病毒学研究数十年的人,不可能对着媒体说“疫苗已被研究出来”这样的诳语,然而却被一个记者(也许记者为了爆炸效应,炒作是常有的事)编出了一段新闻。你阅读那些专家的话,比如CDC主任王宇(肝炎病毒研究出身),说的话都是保守的套话,其实真正做传染病的人才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和背后的无奈,你会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俗世,与少部分人站在了一起。再从这个高度,你会体会到谁是专家,谁是“砖家”,甚至可以发现墨西哥政府的胡邹,WHO也有人喜欢扯淡,让清者自清吧。
坛子上有一个讨论病毒是否属于生物的话题。这是一个相当值得讨论的话题,因为它根本就无法得出结论。我们对生物的定义如此之局限,因为我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生命形式存在。有谁知道11000米深的马里亚纳海沟底部有什么?地壳往下100公里有什么?我们的讨论是个发散思维的过程,往往引导着人的知识往更深层次钻研。事实上有太多的事情我们无法明确,即使是最简单的PCR,谁能说为什么不同的引物有不同的退火温度?也许可以回答键能的不同,然而,这依然是个表面现象,我们甚至对AGCT四个小玩意儿也不甚明确。退火温度是否涉及焓或熵的变化、能级的跃迁、甚至我们是否要通过每个核苷酸的Fisher投影式来探究机制......再往下想就钻牛角尖了。然而认知的进步就是来源于随机的猜想,而理论从诞生之日起就等待着被推翻。第一个RNA聚合酶的发现者得了诺贝尔奖,然而数年后发现搞错了,于是真正的发现者无缘殊荣,因为人的劣根性决定了卡罗林斯卡的专家们不能打自己的耳光。同样,转座子的发现者被当作“笑料”而整整等了40年才举起了那枚轻飘飘的奖章。我们无法认知的东西太多,但并不能阻挡猜想。传染病也许最令我着迷的地方就是,它们永远是运动的,我不知道它们的下一个目标在哪里,会以哪种形式出现,我不敢说它们都是生命体,但是我把它们全部当成生命体,当成有思想的生命体,我去想象,如果我是一种病原,我会怎样生存下去。这种态度令我无法自拔,因为我感觉自己是在和另一种生命赛跑,不求谁能征服对方,只是一种游戏,哈哈,这次我追到你,算我赢了,现在,换你来追我了。
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转基因的食品。其实人类本身就是个转基因的产物,人类全基因组计划实施以来,我已经记不清发现了在一个细胞里有多少远古微生物整合的痕迹,比如线粒体。杂交就是一个转基因的过程,我们以前用宏观的眼光看待杂交,究竟微观世界发生了什么,我们还不甚明了,因为一个新品种的出现不可能仅仅只是两条不同来源的染色体配对,比如RNAi,有的就被迫“沉默”了。每天我们都在食用转基因的东西,唐师曾的《我在美国当农民》里就有他叔叔在康奈尔培养花椰菜的照片。现在,我们把“转基因”提上伦理范畴,只是因为我们把宏观的“杂交”变成了微观的“同源重组”,由种子变成了基因的定点插入、缺失、突变。作物被参入了抗倒伏、抗旱、抗盐碱基因,很多也加入了比如苏云金芽孢杆菌的产毒基因以防止病虫害,猪被筛选出薄背膘以提高瘦肉率的品种,牛也被敲除了朊蛋白以防止疯牛病。这里我不能说关注转基因是一种错误或者多此一举,但是,有时媒体的过于“热情”误导了大众的情绪从而产生不安定因素却是事实。如果不用转基因,我们不会有足够的食物,甚至在肯德基麦当劳我们也吃不到甜玉米,我用“杂交”二字替代“转基因”,究竟是欲盖弥彰还是善意的欺骗?感谢媒体的业余,人们还能活下去。呵呵。
传染病的研究就如同这个转基因过程,因为变异,所以妙趣横生,虽然有的结果是“惨绝人寰”。但从认知世界的角度看,却不能不让人兴奋不已。生物,或者像病毒这样的无法定义的姑且认为是生命体的东东,总是在向着适合自己的方向进化,疫情的发生就如同喜爱和平的人类无法避免战争一样,总是有极端情况出现。也许普遍真理就应该和特殊情况对立和统一,变化着,尝试着,失败着,继续着。我永远只能窥探到传染病领域的冰山一角,然而我希望自己能够从一个小小的病原体来体会自然界的规律。病原体,实际上和其它生物一样,都需要从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攫取自己需要的东西,不论光、热,还是蛋白质、脂肪、核酸,一切具有能量和能够用来延续生命、繁衍后代的物质。当环境不适合自己时,动物表现出迁徙、杂交,病原就用变异、整合来表达自己对生存的渴望(产生了肿瘤是它们的败笔,如同人类掠夺式的开发)。
接触多了,感觉自己忽然有了神创论倾向。因为毫无疑问,有的病原对人永远是致死的,比如HIV、埃博拉、Prion,也许在设计上它们本来就不该在人类身上出现,造物主的疏忽吧,人类的开拓精神就是一个从辉煌到灭亡的过程(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,比如楼兰古城)。谁知道亚马逊雨林的深处有我们完全未知的致死性新病毒,它不属于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类?而Prion是我们自身表达的、可以发生错误折叠并绝对致死的病原体,它所具有的传染性特征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人类的死结所在。基因水平有致死型突变,而蛋白水平又何尝不可?但如果直接把整个个体灭亡也就罢了,偏偏还可以感染无辜的其它个体,让人不得不怀疑背后的神秘力量(也许只是个我还没猜到的机制)。令人瞠目结舌的是,一些遗传型Prion病家族的病人,在发病年龄上有逐渐年轻化的趋势,也就是说,当一代人发病时,此人已经四世同堂,而当他的曾孙发病时,也许还尚未婚配,也就不再有后代,最终,这个携带可诱导自发产生Prion病的突变的家族分支会从地球上消失,难道人类机体会自发产生神秘的“自杀”机制以延续香火?
传染病的奇观和奇迹使一代又一代人献身于此领域的研究,为了揭示背后的故事,往往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。现在,我也明显产生了这种倾向,渐渐的,被困在它的温柔之乡里,锁定了命运。
作者:
晚风hit
时间:
2015-5-13 09:07
半拉木匠:
呵呵 共鸣 牛顿 爱因斯坦 尼采 我始终认为对于病毒这个物种 只能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我始终惭愧 我们人类才是最大的物种入侵 是我们先破坏了生态平衡 其他物种才变得极富攻击性。。。。就像越来越多的本来毗邻而居的动物开始有了袭人记录。其他物种也效法人类 朝着一个不遵循自然规律的方向进化 不断产生更多个物种入侵 就像 HAV BV CV DV EV H G 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tatamige:
楼主的帖子简单一句话:生而和谐
但进化是必然 无非病毒只是进化的快点
不相容就有毁灭 最终再到适应 这是一个循环
楼主的解释不如《病毒感染的分子生物学》客观 但更合实际
无烟煤:
生物界的各种生物都在竞争和彼此蚕食中。
生物链中,各种动物、植物,互相依赖,互相竞争,互相吞噬。
细胞水平上,存在进攻一个由多细胞组成的机体的细菌。
那么,为什么分子层次上就不能存在进攻单个细胞的生物?
因此,必然应该有进攻细胞的分子存在。
细胞内各种蛋白都是共用的。只有核酸代表生物本质,所以这种进攻细胞的分子也就应该由核酸构成。
为了感染其他细胞,需要在细胞外不被破坏,因此这种核酸在细胞外应该有衣壳。
各种细胞的性质不同,为了核酸能够识别适合自己的平台,需要有刺突之类识别细胞的蛋白。
这样,病毒也就诞生了
作者:
walkundersky
时间:
2015-5-13 09:33
经典之一,值得回味
作者:
晚风hit
时间:
2015-5-13 09:41
walkundersky 发表于 2015-5-13 09:33
经典之一,值得回味
atfsu15大神以后一定会像那些真正的大家一样,既可以在学术上做出卓越的贡献,又可以在科普上用通俗易懂且诙谐的语言,带人引人入深。
啥时候他要出科普,或者科研经历等非纯粹的学术书籍,我一定买一本!
作者:
Sun
时间:
2015-5-13 10:40
多年以后重看这个帖子 依然感动
而看到自己多年以前的旧ID出现在这个帖子的回复中 更是泪奔
多年来一直在病毒学领域深耕 然而只能说自己是个病毒学院的小学生
期待atfsu15大神的强力回归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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